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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災情》銀行業「信譽風險」亮紅燈
雷曼兄弟破產風波，掀起國內金融機構與投資人近千億虧損風暴，更重創銀行業信譽風險，使銀行業陷入成長動能危機……。
文‧吳修辰


「就只差一個月！」一位吳先生說，他買了雷曼兄弟一年期台幣連結四檔全球能源股連動債，十月二十五日就到期了，原本心想再撐一個月到期，至少保本六○％，沒想到這下全成了壁紙。就只差一個月！

踩中雷曼兄弟地雷！國內逾兩萬名連動債投資人受害


吳先生的處境，只是國內兩萬多名雷曼兄弟連動債商品的受害人的縮影。


根據金管會估計，國內銀行財富管理客戶踩到雷曼兄弟連動債地雷的金額達四百億元，而國內銀行、券商、保險公司……等金融機構踩到的雷曼兄弟地雷也達四百億元。兩者相加，國內受到雷曼兄弟風暴引發的連動債，可能虧損金額達八百億元。


然而，這還只是金管會的初步估計，未來的風暴恐怕只會比這個數字還要大。


政大商學院長周行一說，台灣的散戶投資人，堪稱是全球最愛買連動債的一群人。


由於連動債的商品結構複雜，一般投資人不容易懂，在美國都是由特定人，或者高資產族群才能購買，不會賣給一般投資人。周行一指出，但在台灣，由於銀行銷售連動債的手續費收入高，台灣散戶投資人偏好「俗擱大碗」的文化，總想投資最少的錢，賺回最大的報酬，連動債以高於定存報酬，且又保本的銷售話術，席捲了台灣銀行定存族。


在這次的雷曼兄弟風暴中，投資人的錢葬身金融海嘯中。還有些投資人貪戀連動債「保本」萬無一失的優點，連退休金的錢也全數投入，一覺醒來，他的人生全都黯淡了。


一樣是睡夢中驚醒。台灣時間，九月十五日早上六點，一位美商投資銀行台灣區負責人，被一通來自美國華爾街總部的電話吵醒，要求進行一場全球各國投資銀行負責人電話連線會議，因為英國巴克萊銀行及美國銀行收購雷曼兄弟一案宣告破局已在華爾街傳開，雷曼兄弟宣告破產已近在咫尺。


這家投資銀行的美國總部，要求全球各地的分行做三件事：一、清查雷曼兄弟在該國的現行客戶有哪些；二、有哪些客戶為潛在、可接觸對象；三、若手上客戶與雷曼兄弟有往來，想辦法協助客戶度過難關。


這位在投資銀行界二十年的負責人語氣低沉的說，「亞洲金融風暴、科技泡沫算什麼，雷曼兄弟將引爆百年難得一見的全球金融海嘯。」


七個小時後，位於華爾街的雷曼兄弟總公司終於正式向美國法院提出破產保護。


這個訊息立即從美國傳到亞洲，雷曼兄弟負債六千一百三十億美元，約合新台幣十九兆六千七百一十億元的消息，讓台股應聲下挫，大跌二百五十八點，金控股更是檔檔跌停鎖死。


當雷曼兄弟聲請破產保護消息一傳出，記者的MSN好友名單上，立刻出現一個對話框：「雷曼兄弟倒了？」一位竹科工程師友人吳先生對記者說，「沒想到我居然踩到雷曼的地雷？怎麼會這樣！」


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成為這檔連動債的受害人？


去年十月，吳先生原本想買德盛安聯綠能基金，但當時停售，他的中信銀理財專員便向他推薦：「可買雷曼兄弟一年期台幣連結四檔全球能源股連動債，因為它連結的前四大持股，與德盛綠能基金一模一樣。」


吳先生便在十月二十五日的發行日買進，結果當時是全球股市高點，一買進沒多久就套牢，隨後一路下挫。「我心想雷曼兄弟是很有名的銀行，當時上網查股價還在六十美元左右，應該沒事吧。」


「我當初有問過，既然是保本，那麼最大的風險是什麼？理專的回答是：銀行倒閉，無法履約。」吳先生現在無奈的將他的MSN暱稱改為「雷曼兄弟倒了」，銀行倒閉，當然是最大的風險，但是，一家成立一百五十八年，經歷過無數次崩盤、金融風暴的銀行，他很自然聯想，倒閉的機率等於零，沒想到，這樣的機率最後會演變成一○○％。


中國信託財富管理處副總經理隋榮欣指出，國內購買雷曼兄弟發行的連動債投資人，其手中連動債的債權在雷曼兄弟債權中排名第二順位，僅次於一般債券，發售雷曼兄弟相關連動債的國內銀行屬於保管單位，將為投資人向雷曼兄弟進行求償，但未來能求償到什麼程度？仍有待雷曼兄弟方面的回覆，銀行業者也無從判斷。


「所謂的連動債，其實就是投資銀行把他們的風險，轉嫁給『散戶』的工具。」一位銀行理財顧問坦言，這一波連動債的高峰從二○○六年開始，當時國際股市來到相對高檔，手中擁有一大堆股票、衍生性金融商品的投資銀行為了分散風險，才發行各式各樣連動債，透過銀行理專平台，把手上的風險賣給銀行存戶。


簡單說，連動債概念就像美國金融業者包裝次級房貸的手法一樣，透過各式手段，把房貸風險變成商品，把風險轉嫁賣給花旗、美林……等這些國際大銀行，如果連花旗、美林都會受害，更何況是看不懂這些衍生性金融商品的散戶投資人？


誤吃雷曼兄弟毒蘋果！投資人買「保本」連動債反虧錢


銀行業者在二○○六年起強打的連動債產品的特色是：一、都是一年期至三年期的產品；二、連結股票為主；三、強調保本大於保息。


周行一說，所謂「保本」連動債，理專沒有說清楚的是，實際上它所提供的下檔保障仍有其限度，投資銀行不可能拿自己的錢貼給投資人，因此大多數強調保本連動債，仍有其停損點。


其「停損點」設計通常在三五％至四○％之間，也就是你購買的連動債如果淨值跌破這個比率，將失去保本的效果。「這一點，是許多銀行理專在銷售連動債產品時，不會說清楚的條例，因為許多銀行理專自己也弄不清楚連動債的真正結構是什麼？」周行一指出。


更可怕的是，雷曼兄弟在今年五、六月間，看中全球股市空頭氣氛，投資人心中希望投資報酬率只要能高於銀行定存利率，同時具有保本功能，便大舉透過國內銀行通路發行保本型連動債，在空頭股市以「保本」取代「高配息」，成為吸引投資人買進的口號。


保本，就是這次引爆台灣投資人吃下雷曼兄弟地雷的最大毒蘋果。投資人在空頭時代受到「保本」口號的吸引而不斷投注資金。


成了雷曼兄弟幫兇！台灣銀行業陷入嚴重信譽危機


原本去年雷曼兄弟還獲利四十二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一千三百五十億元），而雷曼兄弟為了在今年的空頭市場仍維持高獲利，經由發行一年期保本連動債，透過銀行通路賣給一般投資人以換取資金，再將這些資金進行高風險、高融資的投機交易。最後，雷曼兄弟不但玩死了自己，恐怕也玩掉了台灣銀行業的前途。


「台灣銀行業陷入了嚴重的『reputation risk』（信譽風險）。」摩根大通金融產業分析師徐世德分析，台灣銀行業經歷雙卡風暴後，銷售連動債的財富管理部門成為台灣銀行業的唯一金雞母，但這次雷曼兄弟發行的連動債商品不僅重創台灣投資人的荷包，也重創投資人對銀行銷售投資商品的信心。


徐世德指出，「銀行是重信譽的行業，但近幾年來，台灣投資人經由銀行通路買進的投資商品不斷虧損，這等於讓台灣消費者失去對銀行的信任，長期而言將造成台灣銀行業失去成長動能的危機。」


不僅台灣投資人損失慘重，雷曼兄弟影響的，還有台灣高鐵及茂德科技，以及南山人壽，也留下許多待收拾的局面：


台灣高鐵財務重整案能如期完成？


公司宣稱，原來六百五十五億元聯貸案，雷曼兄弟為主辦銀行，雷曼兄弟提供的一百五十八億元已到位，至於三千六百億元借新還舊財務重整的融資案，必須重新尋覓國內外銀行。


茂德科技公司債能否順利發行？


雷曼兄弟與荷蘭銀行共同承辦發行三億五千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一百一十二億元）額度內海外無擔保可轉換公司債。


南山人壽保戶權益是否受影響？


美國金融巨人美國國際集團（AIG），持有台灣總資產第二大保險公司、僅次於國泰人壽的南山人壽九五％股權。南山在台灣保戶超過三百九十二萬人，未來若美國國際集團也面臨破產窘境，南山人壽恐怕會面臨遭出售，更換新股東的衝擊。但南山人壽發言人潘玲嬌表示，南山人壽台灣保戶權益不受任何影響。


雷曼兄弟執行長理查‧福德（Richard Fuld）出身美國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MBA（企管碩士），曾在二○○六年被《機構投資人》雜誌選為券商與資產管理領域最佳執行長，去年更領取高達二千二百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七億元）紅利。


你看得懂雷曼兄弟是一家歷史悠久的老公司，也看得懂這家公司有傑出的經營團隊，但是當有一個你看不懂，卻又能滿足你心中需求的投資商品出現時，雖然是強調高報酬，同時又保本，難道心中不會有疑問，天上真的會有餡餅掉下來？


【2008-09-22/商業周刊/1087期/P.114 】